”的研讨交流活动在富春山馆报告厅举行。行业专家、学者共同探讨泗洲造纸作坊遗址群落的重大文化价值，思考传统中国手工纸的当代价值和前瞻路径，助力提升以中国竹纸为代表的传统中国手工纸的国际影响力和品牌效应。

　　汤书昆是富阳的老熟人，他曾深入富阳的20多家造纸厂房做田野调查以及纸张采样和实验分析。“我们在做中国手工纸的文库，三卷是浙江的，其中富阳是主体。”他与富阳手工纸技艺传承人朱中华合作，希望恢复富阳历史上的乌金纸。围绕泗洲造纸作坊遗址，他说，参观多次，每一次都深感震撼，全世界像泗洲这样大规模早期的造纸作坊遗址没有发现过，这是具有世界文明价值的。

　　在交流活动中，汤书昆以“从现代技术与工具革新角度思考造纸术”为题，分享他所认识的手工造纸的当代价值。

　　他认为，不是来自传统的东西都是有传承价值的，历史积累下来的不良遗产毫无疑问是不少的，从行业生存发展角度来说这件事和从文化记忆角度来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两码事。“在手工造纸中，抄纸、制浆都是中老年人在做，缺少年轻人，传承就有问题。”汤书昆说，在他调研的纸厂中，也有不少手工造纸被机械化取代，他认为，中低端手工纸消亡是客观存在的，但像富阳的高端竹纸不应该让其消亡。

　　1978年，美国学者麦克·哈特团队《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100名人排行榜》出版发布，1992年新版本发布，前十名中有两名中国人，分别是排在第五位的孔子和排在第七位的蔡伦。“这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价值。”汤书昆说，之所以说到蔡伦，实际上是想说中国手工造纸的想象空间是十分丰富与奇妙的，既有不少我们还完全不知道的纸与造纸内容，同时也还有大量历史名纸曾经灿烂辉煌。

　　在传承优秀非遗文化的同时，汤书昆认为要有对创新的包容，手工纸可以被广泛应用，在一些高端领域甚至可以获得较高利润。他还说，中国的纸有一天也能作为墙纸被广泛应用于装修当中，手工纸的创新探索也一直在进行。

　　陈刚近年来与部分富阳手工纸非遗传承人联合开展基础研究以及产品开发工作，对富阳手工纸产业有着较深入的认识。他认为富阳竹纸制作技艺传承有序，从全国范围看发展势头比较好。

　　2012年，陈刚发表了论文《档案与古籍修复用竹纸的现状与问题》，至今仍在不断被引用。文中写到竹纸的重要地位，“纵观中国的造纸技术史，值得夸耀于世的，其一为纸的发明，其二则为竹纸制造技术的高度发达”，因为麻纸、皮纸、加工纸被西方、朝鲜、日本继承发展，有后来居上之势；唯竹纸制造始终处于遥遥领先地位。世界范围内传世的书画、古籍、档案中，大量以竹纸为载体，为文化的普及、文明的传承作出了贡献。“随着竹纸研究的深入，我们对竹纸发展史有了更新的认识，对泗洲造纸遗址也有更高的价值认知。”

　　关于不少从业者困惑的工艺保护与改良的问题，陈刚说，竹纸出现的契机就是为了用廉价的原料取代高价的、稀少的原料。从研究角度看，有的唐纸比今天的纸张更好，但那个时代纸张用途扩张，原料跟不上，才出现竹纸。因此竹纸的发展史就是一部“求精”与“偷工减料”并存的历史。比如富阳竹纸的人尿发酵工艺，非常稀有。这一工艺从研究、保护角度极有意义，但从实际应用价值而言，不见得是必须的。因此，竹纸工艺的保护也要遵从“求真、务实”，从多个维度来考量、评判工艺的保留或改良。

　　“今后手工纸的宿命是不是最后都会走向机制纸？”陈刚抛出这一问题后说，竹子特别是竹纤维，具有无限的可能性，我们大可不必对竹纸发展抱有悲观态度。“南方地区还有众多竹纸产区，在保持传统的同时，通过技术改造、产品开发，创造出更多的文化产品，这一产业大有前景。”

　　此前，陈刚参观了泗洲造纸遗址，他希望富阳下一步能把陈列展示做出彩，“这个项目做好了，有助于广大造纸爱好者、传统文化爱好者理解竹纸的发展史，是具有深远意义的重大的文化工程”。

　　柳定炎在韩国从事书画废纸修复和韩纸研究，他在交流活动中分享了韩纸的传统制作工艺、保存处理文化遗产时所用的韩纸以及保护处理文化遗产中韩纸的应用案例。

　　柳定炎阐述的韩国文化遗产保护用纸概念，与中国古籍修复的概念相同，古籍或者古代的书画作品因为各种原因损坏，在修复过程中更加强调复原，复原就要使用到与当时原材料相似的材料，这时，手工造纸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找到相似的原料后，我们还要考虑到文化遗产后续的保存问题，要对材料进行检测。”柳定炎发现，用槠树做成的韩纸纤维很长，并且纤维之间的结合力非常好，用这样的韩纸来加固修复非常容易，不易损坏。

　　柳定炎向大家展示了槠树制作成一张纸的过程，并且用大量案例说明手工韩纸在修复文化遗产方面发挥的作用。通过一件件书画作品的前后对比，让大家直观感受到经过修复的文化遗产重新焕发了生机。“这个过程中也离不开匠人的投入。”他说，在科技如此发达的当下，仍然需要有这样一些人沉下心来做最传统的工艺。

　　在发言结束时，柳定炎又补充了一段话，他说，几百年前的作品，价值是不容小觑的，在修复过程中无论用到的是宣纸、竹纸或者韩纸，都希望手工纸能在未来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

　　树火纪念纸博物馆是全唯一的纸博物馆，陈瑞惠是馆长，而“树火”则来自她父亲的名字陈树火。从事造纸业30多年的陈树火一直想办一个纸博物馆，但不幸遭遇。为达成父亲的遗愿，没有任何博物馆经验的陈瑞惠克服巨大困难，在1995年让纸博物馆成为现实。

　　陈瑞惠运用博物馆典藏、研究、展示、教育功能，联合有60年造纸经验的纸厂团队，进行研发和运用文创等形式，让纸张走进人们的日常生活。

　　陈瑞惠说，纸张的可塑性超乎人们想象。2021年，他们应台北市立美术馆邀请，策划展名为“崎”的纸艺术展，各种纸材幻化成自然万物，小则如土壤、苔藓、岩屑，大则如山壁、巨石。在这里纸材的透光性可展现出光影交错的美，而其轻盈的特性翻转了原本仿造对象的厚重感。

　　用跨界领域来表现纸张未被大众认识的部分，是树火纪念纸博物馆一直想要尝试的。在“崎”艺术展中，他们把茶艺、音乐、舞蹈带进展览，让艺术家们和纸空间产生对话，吸引了络绎不绝的观众。

　　在主题报告中，陈瑞惠带来了一个个具体案例。动用20位师傅一起抄纸，为音乐厅制作了世界上最大的一张彩色手工纸；经过200多次实验，为云门舞集研发墨汁随舞者舞动而缓缓流泻的巨幅纸张；一场名为“瑕”的纸艺术展，让适度的瑕疵展现真实的美丽；还有将纸装置搬进大森林、观众抚触聆听纸张发出的声音、用纸与文字解剖观众的心理……她说：“纸张具有透光性，不论在哪种环境里都温润通透，其他任何材料都不具备这一特性，因此做纸人要相信纸的独特魅力。”

　　树火纪念纸博物馆独立经营近30年，累计超过50万人次、1万多所学校及团体来馆，进行了百所艺术驻校行动。陈瑞惠分享的心路历。